總序
高雄地區的歷史發展,從文字史料來說,可以追溯到16世紀中葉。如果再將不是以文字史料來重建的原住民歷史也納入視野,那麼高雄的歷史就更加淵遠流長了。即使就都市化的發展來說,高雄之發展也在臺灣近代化啟動的20世紀初年,就已經開始。也就是說,高雄的歷史進程,既有長遠的歲月,也見證了台灣近代經濟發展的主流脈絡;既有台灣歷史整體的結構性意義,也有地區的獨特性意義。
高雄市政府對於高雄地區的歷史記憶建構,已經陸續推出了『高雄史料集成』、『高雄文史采風』兩個系列叢書。前者是在進行歷史建構工程的基礎建設,由政府出面整理、編輯、出版基本史料,提供國民重建歷史事實,甚至進行歷史詮釋的材料。後者則是在於徵集、記錄草根的歷史經驗與記憶,培育、集結地方文史人才,進行地方歷史、民俗、人文的書寫。
如今,『高雄研究叢刊』則將系列性地出版學術界關於高雄地區的人文歷史與社會科學研究成果。既如上述,高雄是南臺灣的重鎮,她既有長遠的歷史,也是台灣近代化的重要據點,因此提供了不少學術性的研究議題,學術界也已經累積有相當的研究成果。但是這些學術界的研究成果,卻經常只在極小的範圍內流通而不能為廣大的國民全體,尤其是高雄市民所共享。
『高雄研究叢刊』就是在挑選學術界的優秀高雄研究成果,將之出版公諸於世,讓高雄經驗不只是學院內部的研究議題,也可以是大家共享的知識養分。
歷史,將使高雄不只是一個空間單位,也成為擁有獨自之個性與意義的主體。這種主體性的建立,首先需要進行一番基礎建設,也需要投入一些人為的努力。這些努力,需要公部門的投資挹注,也需要在地民間力量的參與,當然也期待海內外的知識菁英之加持。
『高雄研究叢刊』,就是海內外知識菁英的園地。期待這個園地,在很快的將來就可以百花齊放、美麗繽紛。
吳密察(國史館館長)
自序
很難想像一個小時候見到書本就想睡覺的人,在這時竟然要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出版成書,並且分享給各位!冥冥中似乎存在著「果報」,想想有趣,年少糟蹋學問,如今被學問糟蹋。然而,一切的轉機就在2006 上半年,當時得知大學推甄錄取,便跟隨父祖的腳步,進入鸞堂信仰的世界,因緣也在這個時候種下,直到2010 年農曆12 月15 日,奉恩師命「宣誓」,纔真正具有信仰者身分,亦在此間強化研究鸞堂的念頭。
當然,在我生長經驗中,接觸鸞堂信仰的頻率算很高,卻也只是懵懵懂懂,直至親身參與後,逐漸了解「鸞堂」到底是甚麼?然而,從書籍的閱讀卻也發現,為什麼我所處居的家鄉——「鳳山」與他地的鸞堂信仰有著這麼多差異。鳳山地區鸞堂在許多研究中一再被提及,也被諸多學者認為在鸞堂整合運動裡有其重要地位,有趣的是沒有專文、專書討論之。這也令我深感研究「它」的必要,碩士班階段,即付諸行動觀察「它」的種種問題,碩士論文〈鳳山地區鸞堂信仰及其社會網絡之研究——以鳳邑十一鸞堂為中心〉便是行動之後的成果。
回想那時,隻身初訪各鸞堂並沒想像的容易,常遇「不得其門而入」, 都是無人在內的窘境。幾次下來,我改變拜訪的時程,這樣的困境慢慢化解,藉由與各堂執事、堂生、耆老的「閒聊」,發現「他們」對我具有「堂生」身分感到親切,聊的內容雖然雜,但每次都有不錯的回饋,且進一步感受到,當我提及我的伯公邱松齡(tsuí-á)和阿公邱松正(é-á)名諱,更滔滔不絕述說往事,並且讚佩祖孫三代同為鸞堂效勞,不是簡單的事。有時靜靜沉思,我的論文不也是繼承伯公、祖父當時的信仰果實而成就的嗎?
2014 年底,幸獲行政法人高雄市立歷史博物館「2014 年寫高雄-年輕城市的微歷史」文史出版獎助計畫,讓我這小小成果能與讀者大眾分享, 也督促我重新審視碩士論文的疏漏,進一步重新改寫,遂而有了這本《臺灣鳳邑儒教聯堂的飛鸞勸化與其社會網絡》見世。
書中我除了對文獻進行解析外,也著重身體力行的「參與觀察」,藉由二者並重論述鳳山地區鸞堂信仰與其社會網絡,期望為鸞堂議題增添不同的研究視野。鳳山地區鸞堂始於日治中晚期,主要系統有二:一為五甲協善堂,設立於大正6 年(1917);二是靜心社舉善堂,設立於昭和2 年(1927)。前者為左營啟明堂分衍,後者為旗津修善堂的脈絡。1940 年至1960 年,鳳山地區鸞堂信仰蓬勃發展,更增加了9 座鸞堂,分別為啟成、靈善、慈善、樂善、明善、啟善、養靈、喜善、挽善等鸞堂,觀察鳳山地區鸞堂的蓬勃主要係透過人際關係之互動,設立肇因皆係由一群人所發起。
鳳山地區大多數鸞堂,設立初期寄祀在地方公廟,有著跨教派的互動關係,為了解這樣的互動是基於何種思維,從鸞堂的組織運作、宗教祭儀進行討論,發現鸞堂的著造善書的系列祭儀深具有特色;此外,祭祀鬼神的祭儀中,與地方公廟有互通的現象。這些祭儀反映了鸞堂信仰者在道德實踐的價值思維,也彰顯傳統漢人崇敬鬼神的信仰認知。
「救劫」是鸞堂信仰的核心,信仰者以自身參與,實踐「修己利人」,來挽救日漸崩壞的社會,這模式反映在著造善書。鸞堂善書是以神祇降鸞而作的勸世文章,內容中凸顯其神學體系,來降鸞的大多是鸞堂內供奉之神祇,信仰者認為鸞堂是進行教育的處所,以神為師的信仰思維,也產生了「恩師」之稱。鳳山地區的鸞堂與其他地區相同,均有「恩主」的信仰,從字面可明白「恩主」與「恩師」在信仰認知上是有差異的。鳳山地區鸞堂對恩主的指稱主要為:文衡聖帝、孚佑帝君、太白金星,但恩師所指並無固定,每座鸞堂皆不相同,雖然如此,這些恩師共同特色皆是地方公廟的主神,可以看出鸞堂與地方公廟的信仰聯結。
鸞堂與地方公廟有著強烈的聯結,並以具體的互動行為,產生穩定的模式,鸞堂在面對不同屬性的團體,如與其他鸞堂、地方公廟以及一般的民眾之間,乃以不同機制進行互動,最顯著的便是以鸞堂的祭儀進行社會網絡之建立,這是鸞堂在鳳山地區蓬勃發展之故,所產生的影響係不論地方公廟、一般民眾,都有許多機會接觸鸞堂祭儀,在長時間發展及影響下,就成為眾多宗教儀式中的首選,而「祭儀」就成為鸞堂的必備資源。
本書以人類學家Marcel Mauss 的「Gift」(禮物交換)概念作為發想, 延伸論述鳳山地區鸞堂與他者的互動,就我的觀察理解,鸞堂祭儀也是透過「Gift」概念進行互動關係的建立,但並不完全如Marcel Mauss 所指實質的禮物交換,其中牽涉了傳統漢人對網絡互動的價值觀。「人情債」即是此種價值思維,這是華人社會與西方社會的不同。此外,華人社會更將他人對於自己的「回報」視為對自己的「餽贈」,在這樣的思維上,也形塑出有別於Mauss 的論述。我認為華人社會的禮物交換觀念,確實影響鳳山地區鸞堂在宗教及社會網絡互動的行為。
然而,對目前的研究成果,不論是鳳山地區鸞堂信仰的討論,抑或是有關鸞堂的社會網絡議題,在目前似乎並未引起更多研究者的關注。本書的撰寫與出版,便是希冀透過這樣的討論,可以更進一步了解鳳山地區的鸞堂信仰,以及該地區鸞堂的社會網絡互動。
這本書的完成,首先感謝逢甲大學歷史與文物研究所王志宇教授、高雄師範大學臺灣歷史文化及語言研究所劉正元教授,以及臺中教育大學臺灣語文學系林茂賢教授三位師長的教導。王師與劉師係我碩士論文的指導教授,研究路途受到二師的提攜與照顧,王師出身歷史學門,劉師則是人類學門,透過如此的學習,讓本書增添許多不同的觀點,在二師的鼓勵下,才得以有今日之作;我在民俗領域的奠基,更要感謝林師,初入大學殿堂學習,即被林師的教學風格所吸引,學習歷程上,更受林師「牽教」, 促使我回歸在地研究,感謝三位師長的知遇之恩。此外,更要向出版計畫的匿名審查委員,有了委員建議,也讓這本專書更為臻備。
在田野及參與觀察的過程中受到各位鸞堂前輩先進幫助,於此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感謝誠心社明善堂主王國柱先生、副堂主林義雄先生、司經柯鳳明先生細心的指導,感謝舉善堂、協善堂、靈善堂、慈善堂、樂善堂、啟善堂、養靈堂、喜善堂等堂主、執事前輩,豐富了本書田野資料的厚實,其中啟善堂主黃海含先生、養靈堂主王文鴻先生、喜善堂主鄭客仁先生不厭其煩接受我的叨擾,由衷致謝。
也感謝我的家人,因為你們的容忍與體諒,我纔能堅持在研究的路途上。最後,特別要向諸位聖真感謝與致意,撰寫本書的過程中,曾面臨多次的瓶頸,每當萌生退意之時,只要心中靜禱求助恩主及諸位恩師,問題、瓶頸總是迎刃而解,或許這樣的說法過於玄異,更或許因為筆者身為鸞堂信仰者,如此信仰之心,得蒙諸真眷顧,纔得成就本書。故而,將撰寫本書過程無法解釋的情況,歸結於受到恩主及諸位恩師的幫助,就讓我用這本《臺灣鳳邑儒教聯堂的飛鸞勸化與社會網絡》聊表寸心吧!
邱延洲謹誌
2016 年12 月1 日書於成功大學歷史系館